新华资讯

远去的新生乡

  编辑:喻洪超 口 述:张子康 整 理:吕凤林

  小时候,奶奶给我们几兄妹讲,民国24年(1935年),白军(国民党军队)进入宝兴,在保安团带领下,挨家挨户征粮,说为大家打棒老二。棒老二的头子叫徐向前,长得红胡子绿眼睛,专吃人心肝,见人就杀。叫我们不要住家里头,到山上去躲避。为了活命,人们纷纷举家进山逃难。

  连续几天,枪炮声在穿岩腔回风岩一带响个不停。有一天,通知岗下碓堡枪炮喊杀声暴起,远远看见一杆红旗在碓房岗上飘扬。不久,回风岩、穿岩腔枪炮声渐息,白军往梅里方向逃窜,至大丫口却被梅里川土匪王永张阻击,只得改道小丫口往铁坪山逃窜。

  爷爷懂点医术,除了和奶奶一起种庄稼操持家务外,邻里谁家有点小病小伤都会来找他。我们逃难到塔子沟观音岩后一个山洞里面躲避,粮食吃完了,只得趁夜偷偷回家拿。打开房门,发现东西一样不少。我们住的是碓房,只要把大门关好,没地方能进屋。两锅馍馍做好,天也快亮了,刚出门几步,就有人把我们叫住,可吓得不轻。叫住我们的,就是把白军打跑的人,村子由他们一直看管着。回家的事,他们早就知道,只是没惊动我们。他们一共4个人,领头的说:“不要怕,我们有事相求”。

  我们以为要抢东西,便拿出做好的馍馍说:“只求别伤害我们,东西你们都拿去”。

  他们听了笑道:“我们不要东西,有个领导风湿重,听说老乡懂医,请帮忙看看,能不能治,我们给钱,不会让你们白帮忙”。

  他们人多又有枪,我们只能顺从。打开碓房大门到二楼,我说:“张银福(爷爷的名字),你就帮看一下能不能治”。两个背枪的人在大门口站岗,房间里,一个比张银福高的瘦高个子小声说,“给你们添麻烦了”。我把油灯点亮,另一个人借着门口透进来的光线,帮瘦高个把衣裤脱下。瘦高个身上的伤已发肿并变成黑色斑块,如不及时把羊毛丁病毒拔出来,那会收命的。

  征得病人同意,张银福叫我烧一盆木炭火,再把家中苦荞面装一木盆,烧开水和面团,他要急用。我把两件事情做完,张银福脱去长衫,抱着面团,在病人赤身上先胸后背,从头到脚滚了一遍。约莫一个时辰,再用温水把身子擦干,给病人半碗草药酒喂服,告诉他们再做两天就可以了。

  临走,其中一人拿出块银元,我们不敢收,只说治好后再看。几人走后,我们胆子也大了,就没有继续逃难,听到消息,全村人也陆续回了家。

  一连三天,照土方做完,病人病情明显好转,张银福大着胆子问:“你们是做什么的,为什么白军堵倒不准你们进来?你们来之前,保长挨家征粮,说是要打棒老二。听说领头的叫徐向前,青面獠牙、红头发专吃小娃娃心肝。我们才跑到山里避难,想到就害怕,你们听没有听说过?”几个人都笑了:“那是保长欺骗你们的”。那个病人接着说:“我们只是路过,因为外国人在北边杀人放火,霸占土地,那里的人少,打不过他们,我们是去帮忙的。白军自己不打,还拦着、堵着不让我们去帮打。造谣说我们要吃人,哪个看到我们杀人放火吃人啦?你看看我是不是红头发绿眼睛、青面獠牙?”病人笑着问道。爷爷说:“不是”。病人说到:“那就对了”。

  ​(作者:吕凤林)

  突然,天上传来黄蜂般嗡嗡声,越来越近,跟着落下三个东西,一个在东改果石头上,一个在瓦东岗、一个在安母果,爆炸发出三声闷雷(如今还看得到炸的弹坑和崩裂的石包)。

  我们吓得要命,听他们说国民党又派飞机来轰炸,得赶快去看看新生乡和医院的情况。临走拿出5个银元给我们,我们一个也没敢收。后来他们拿出两个地瓜蛋(卵型手榴弹)说,“徐指挥给的,留着防身”,还教我们如何使用,临走还说“我们会回来的”。

  奶奶后来听爷爷和其他人说,红军顺河进攻受阻,分一队走穆坪雪山小路胜利到厄尔山、嵖尔山后,再分三组,一组下家浪河坝,一组到塔子沟进攻碓房岗,打碓房的碉堡,一组过观音岩,顺通知岗配合拿下碓房岗碉堡,还在张德全、张德贺家现在住的地方分别建立红军医院和新生乡政府。

  奶奶后来听说徐指挥就是徐向前元帅。 1984年冬月奶奶病重,把父亲张光权、哥哥张子均和我三人叫到床前交代,“现在已太平,用不到徐指挥留的地瓜蛋(手雷),放家里怕出事”,要我们把它处理掉。我们父子三人商量再三,埋地里怕被人引爆,最后父亲决定,一起到河边把地瓜蛋甩进旋水沱-浪花翻腾的宝兴河水中。

  红军离开宝兴北上时,红军医院(当时战地医院院长为新中国建立后出任过国家主席的董必武爱人何莲芝)停办解散,新生乡1956年并入五龙乡,我们(格措家)的碓房1958年拆除,撤消建制的新生乡已经没有几个知道啦。当年白军飞机轰炸瓦东岗安母果的弹坑,东改果石包上的爆炸痕迹,五龙碓房岗旧战场还静静地留在原地,记录着当年红军长征道路的不易与艰辛。

标签:

留言与评论(共有 条评论)
   
验证码: